1977年12月,爷爷和父亲参与了南横引河北四滧段的改线拓宽和加深。 冬至前后,地里的庄稼收尽,一年的农活干完了。干完了也不能闲着,开河、做岸、保坍都是在这个时候进行的。岛上的人活一辈子,总要把生命的一部分交给河流和堤岸。 父亲清楚记得,那是1977年的12月,县里一声令下,农村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力,浩浩荡荡奔向岛上那条最大最长的河流——南横引河,对这条横贯崇明岛的大动脉进行改线拓宽和加深。爷爷和父亲去的地方是十公里外的北四滧段。 开河做岸的工具主要有矮锹、灰箕、泥络等,疏浚河道还要用上千蒲。泥络大小如畚箕,用树条、竹片缠上麻绳或铁丝做成,千蒲则是用在一尺见方的木板上装了长木柄,用于盛接生泥后将泥“豁”到岸上。男人掘泥,女人挑泥、豁泥。泥块不能太大,太大了挑不动、豁不动;但也不能太小,太小了会说你偷工减料。挑泥的活也不轻松,一担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挑了还要爬上很高的大堤。“我们生产队里一个叫月香的女人,长筒套靴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只能赤着脚,一脚高一脚低地来回。看着岸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孩,挑着挑着不由就大哭起来,真是作孽啊!”父亲回忆起来仍不禁唏嘘。 领头开锹的杨和尚特别卖力,锃亮的光头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他进场时还穿着棉袄,没几个回合,衣服一件件脱,最后只穿件汗衫背心。突然,杨和尚的矮锹碰到一样硬邦邦的东西,“有好东西!”指望着挖出来一个藏满“袁大头”的坛子,不料却是一只骨殖甏。受了惊吓的杨和尚晚上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夜半,和他一起的杨家叔伯偷偷到掘到骨殖甏的地方化了一些黄草纸。第二天在工地上,依然看到了杨和尚生龙活虎的样子。 晚上睡在临时搭建的芦苇棚里,男人和女人各自分开,潮湿的泥地就是睡铺,上面铺满芦苇和稻草,盖上被子倒头就睡。有时候睡到半夜,还被叫醒开夜工,挑灯夜战。 施工艰苦,雨雪骄横。经过半个多月的鏖战,工程终于顺利完工,时间也已跨过1978年元旦,正是全年最为寒冷的隆冬时节。最隆重的仪式是开坝放水。工地上红旗猎猎飘扬,高音喇叭里放着振奋人心的欢歌。阳光下,等哗哗的水平静下来,波光粼粼的南横引河成为一条真正的有生命力的河流了。 “脚下是刺脚的芦根,肩上是沉重的担子,眼前是泥泞的道路,周围是凛冽的寒风。这种苦真是天晓得,地得知啊!可那时候浑身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多少年过去了,每每听父亲讲起,当时千军万马赤脚挑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前。如今,南横引河荡漾依旧,那日夜不息的流水中,承载了父辈们多少青春的记忆呵!(施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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