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多岁的老人站在海娜手绘摊前，要和年轻人一样疯狂。围观群众指指点点：都这把岁数了，还纹身呢！

盯着手绘师画着花绘图案，聆听着祝福花语，老人心满意足：我已是癌症晚期，看到你们这么快乐，以后也要继续快乐下去啊。

那像是在祝福别人，也像是在祝福自己。

海娜手绘，一种古老的身体装饰艺术，盛行于东南亚、中东、北非等地，近年来在国内市场也刮起流行风。它也被称海娜纹身，但并不同于纹身，无需刺上去，而是用植物染料体绘，图案能保持一到两周。

一个海娜图案耗费十几分钟到几个小时，价格从几十到近千元不等。近四年来，90后吴因念便是靠一路摆摊一路画，走过了11个国家，74座城市，还成立了工作室，通过海娜疗愈自己和他人，成了幸福的摆渡者。

光怪陆离的海娜纹身故事

海娜工作室隐藏在杭州闹市一处办公楼里，空间不大，两层，五十多平方米。异域风情的蓝色帐幔、买自国外的手工绳编装饰物悬在空中，墙上贴着心经、爱莲说装饰画及不同风格、色彩的海娜图案，古老、梦幻又神秘。

在海娜世界里，人们遇到了另一个自己，讲述着摩登都市里光怪陆离的故事。

心内科的医生要求在胸口画一把手术刀，那是他最自豪、喜欢的宝贝。

彪悍的4S店大哥对麻将图情有独钟，兴高采烈表示“很招财”。自打上一次在背上画了麻将后，店里生意蒸蒸日上。隔段时间，他就登门拜访画海娜。只认麻将，以求好运接力，财源滚滚。

那个每天站在蛋糕店里，重复着微笑，一遍遍说着“欢迎光临”的胖小妹，尤其喜欢彼岸花、骷髅头海娜图。大概是又丧又酷的视觉效果，能让自己在行尸走肉的人群里，显得有些不一样吧。

不同于在平面纸张上画图，用力可控可修改，海娜要在皮肤上绘图，需一气呵成。若人体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极易疲倦，稍不留神动一下，整个图就不对了。

作为手绘师，吴因念觉得要赋予它灵魂，给人以美和希望。刚起步时，有一段时间，她每天练习画画到凌晨两三点。随着用笔娴熟，线条更流畅，她频繁跑到景区、夜市等地摆摊，免费给路人作画。

在国内，她遇到的海娜消费者不外乎三类。一是坚信能带来祝福、转运的人，类似于祈福，他们将海娜当成了寄托和精神载体；二是喜欢新鲜、时尚的酷族，以年轻人为主，他们不想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束缚，想叛逆，与众不同；三是对纹身念念不忘、跃跃欲试，但是又怕痛、怕后悔的一群人，尝试海娜，作为过渡。

在海娜生意里，画与被画都在被疗愈

2016年，吴因念还在广告策划公司工作。这个1991年出生的年轻人，不喜欢上班族生活。她在占卜网上随意占了一卦，但当时也没把“从事与身体部位绘画相关的艺术工作”当回事。偶然机会，接触到泰国手绘艺术后，她眼前一亮：“我也可以画！”学习后，在网上购买国外原料，给了自己3天摆摊时间。

那时认识海娜的人不多，在西湖边、吴山广场等地，她甚至把清洁阿姨、保安大叔拉来当模特。那会儿，不仅被城管赶，还要被上了年纪的人指指点点“纹身妖里妖气”，“但好在老外认识这个”，踊跃报名，啧啧称赞。

陆续有顾客愿意尝试，三天下来，她赚了500多元。第四天，她果断辞职，踏上海娜创业路，出没于年轻人聚集的音乐节等场所。从早画到晚，多时一天能绘50多个图，半个月收入过万。

但海娜手绘师收入极不稳定。冬天是淡季，闲时可能一个星期没有订单。她也常常为生存忧虑，忧愁“怎么办啊，今天要住在哪里，怎么吃饭啊。”父母知道摆摊真相后，气到一个星期没和她讲话。

但在海娜的世界里，画与被画的人都在被疗愈。

奶爸把女儿的照片画在胳膊上，想留下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样子；有人追求美美的爱情，她画上了月亮玫瑰；有年轻姑娘想要理解和探寻一切未知的力量，她便在掌心画上了眼睛。

她欣赏那个50多岁的老人画海贼王时的自信，在单位上班的中年人看皮卡丘时的快乐，还有电影《哪吒》上映时，不少年轻人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画完直奔电影院”的傲气和洒脱。

拒当网红，梦想继续摆摊赚钱环游世界

几年下来，了解海娜的人渐多，会画海娜的人也多了。吴因念所在的圈子，聚集了全国500多名海娜手绘师。

除了在人体上作画，他们还尝试在手塑、脑塑、背包、靠垫等产品上作画。除了常见的花草图案，吴因念还将中国汉字加到了星空宇宙、悲喜聚散里。她也会接酒吧装饰等商业活动，通过社交媒体，让更多人了解海娜文化。

相较于国外对海娜手艺人、爱好者的态度，中国市场对于海娜依然存在误解。人们将画海娜纹身等同于不良爱好，比如吴因念的奶奶没少为她的“另类穿着”打扮忧心，“看着不顺眼”。

但他们相信，当社会越来越包容，文化越来越丰富多元，社会不再以小众、另类等定义海娜。“其实就跟美甲一样，是一种装饰，一个爱好。”

通过海娜，更多人开始大胆表达自己的感受，比如母亲节，孩子将妈妈头像纹在身上。还有曾患抑郁症的人，选择画彼岸花、曼陀罗花，告别死亡，再度重生。

因为长相酷似欧阳娜娜，长发齐腰，曾有不少人专程飞来，表示欣赏，还有不少投资机构寻求合作，想打造网红IP，吴因念不为所动。

在带着海娜去旅行的过程中，“也有不少奇葩”，比如将50元的图案砍价到10元，最后因为觉得不好看拒不付钱，她一笑置之。

在商业世界里，人很容易迷失自己，退一步，可能就是一条不同的路。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靠摆摊赚钱，她去了印度、泰国等国家旅游，还与国外海娜品牌、工厂谈合作，直接采购原料，收了上百个徒弟，在筹备开新店，开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