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国家药监局批准上海绿谷制药公司治疗阿尔茨海默病新药“九期一”（甘露特钠）的上市申请，“用于轻度至中度阿尔茨海默病，改善患者认知功能”。九期一通过优先审评审批程序在中国大陆的上市为全球首次上市，填补了这一领域17年无新药上市的空白。

6月份的时候，我去给一帮高三的孩子补习作文，下课之后，有位家长过来和我闲聊，她首先赞赏了一下我的博学，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说她有位长辈患有阿尔兹海默症，最近感觉状态不错，想问问我这个病能不能痊愈。

被她的赞扬忽悠得飘飘然的我，连忙抓住机会展示自己的博学，我说首先，阿尔兹海默症连病因都没有搞清楚，所以现在的药物只能是缓解病情，而不能治愈病情。然后又因为这样，这个病是一种绝症。聊天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后来回想这件事，我有点后悔，人家就是想要听到一点希望，你瞎说啥实话？显你能耐吗？

最近，国家药监局批准了一款名为“九期一”的药物上市，据说可以改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认知功能。我相信这个消息会给很多患者和家属带来希望。没成想刚过了几天，比我还“不会做人”的打假斗士方舟子就发话了，他认为这款药不可信。方舟子这个人，在互联网上人缘极差，曾因为经济问题被罗永浩和王志安追着打，但咱们对事不对人，他对于科学界各种事情的观点，绝对是值得一听的。

方舟子的质疑集中在了3个问题上。第一个问题比较搞笑，也是我前面谈到的，就是阿尔兹海默症的发病原因目前并不清楚，主流科学界倾向于微生物感染学说，但也认为这是个未经证实的假说。这就面临一个问题，如果有人发明一款药，就要解释这款药是怎么对症下药的，那么现在症状不确定，你怎么解释？

而方舟子在文章里介绍说，这家公司的研发人员，并不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结论，而是科学界流行什么假说，他们就把自己的药理向那个假说靠拢。贝塔淀粉样蛋白聚集假说流行时，他们就说自己能阻止蛋白聚集，等到肠道菌群假说时髦了，他们又说自己的药能调节肠道菌群失调。但这样随大流变来变去，就让权威性大打折扣。

而第二个质疑，则涉及到双盲对照实验。什么是双盲对照实验呢？就是一款药是否有效，得先排除是不是心理安慰起作用了。所以医生要安排两组病人，一组病人服药，而另一组病人服用和药物一模一样却没有任何药效的安慰剂。而且医生也不知道哪一组病人吃的是药，这就叫双盲实验。

“九期一”这款药做了9个月的双盲实验，一开始两个对照组的改善都很显著，到了第九个月，安慰剂那一组的效果不行了。工作人员就停止了实验，认定药品通过了双盲实验。而方舟子认为，作为一款治疗慢性病的药物，9个月的双盲实验时间太短了，不足以检验成果。

最后一个质疑是有什么必要让一款只做了9个月的药品上市。方舟子的质疑很含蓄，说这受到了非科学因素的干扰。而药监局也留下了一个回旋的余地，认为这款药上市以后还需要对药理和安全性做进一步的研究。在文章的最后，方舟子揶揄医药公司，要是对自己的要有自信，怎么不去申请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批准呢？那样的话，可就能够卖到全世界了。

方舟子的文章透着一贯的尖酸刻薄，但我得承认，我被他说服了。对于这款药物，我只能持谨慎态度。而我想这也就是科普的巨大价值。它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到很多以我们自身能力无法做出判断的事物的本质。比如今天这个新闻，一家正规药厂研发的药物，经过了9个月的双盲实验，得到了国家药监局的批准，说实话，如果没有方舟子这篇文章，普通人谁还会对这款药产生质疑呢？

这就促使我们思考一件事，在海量信息的互联网时代，我们该如何辨别信息的真伪？我想我们没可能了解所有的事情，但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可以信赖的信息筛选者。比方说今天的新闻，我们可以不懂阿尔兹海默症，但只要我们认识方舟子就够了。而认识方舟子这件事本身，其实也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对科学常识有所了解和感兴趣，否则我们认识的可能就是王林大师了。

当然反过来，各个领域的方舟子也的确太少了。很多时候，我们都急需要有"科学人"能够站出来，向我们解释什么是“双盲实验”，什么是"量子力学"，什么又是"胚胎干细胞"，要想战胜迷信，科学人就不能退出。同样，我们还要重拾科学的质疑精神，质疑我们看到的每一个信息，每一条广告，每一种观点，包括质疑科学本身。

有人会说，这样活着是不是很累？或许很累，但可能会保住你的钱和健康。你不会为了防辐射去抢购碘盐，不会去买什么高氧水，不会把孩子送去学什么量子速读，更不会用电击的方法帮孩子戒网瘾。

新文化报评论员 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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