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生活还是细致讲究的外头老爷送来的“鸡髓笋” 《红楼梦》写到第七十五回时,贾家光景愈发悲切,前日刚刚抄检了大观园,又传来江南甄家被抄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荣国府好歹有个贾母,撑着门面,却也捉襟见肘,现出窘态来了。 尤氏来伺候贾母用饭,中个难处,便于不写之处写了出来。贾母自己厨房做的菜已经摆好,丫鬟们捧了两个食盒过来,这是各房的旧规矩:贾母用餐的时候,要把自己家的菜中精致的,选几样孝敬贾母。老太太也吃不得多少,原也不用另外耗费的,但是贾母知道各房艰难,早就吩咐免去了,说什么“如今比不得在先辐辏的时光了”。再看看贾政这边送来的,不过一碟子椒油莼齑酱,贾赦送了两碗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贾珍送了一碗“鸡髓笋”来。贾赦送的两碗,贾母又给送回去了,并且免了贾赦的规矩。贾政是和自己住在一起,东西又不贵,就留下了。王夫人就在眼前,她孝敬的椒油莼齑酱,贾母连看也没看,唯独吃的东西就是贾珍的“鸡髓笋”和自己专供的“红香稻米粥”,也没有发话免去贾珍的规矩。 贾母爱吃肉 这是为何呢?论亲疏,贾赦是贾母的儿子比贾珍这个侄孙更亲,断没有免亲近的人的规矩,不免他人规矩的道理的。贾母免规矩的理由是,现在大家都经济困难,有些不必要的花销就可以避免了。贾赦的经济情况可能是最差的,他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孝敬贾母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贾母心知肚明的,故而免去了他的花销。 荣国府的情况也不济,尤氏这个侄孙媳妇来吃饭,居然连细米都没有了,添饭的婆子给尤氏盛了一碗下人吃的米饭。 贾母一生享受惯了富贵的,喝茶也连“六安茶”也不将就,却独吃了“两点”贾珍孝敬的“鸡髓笋”,可见这个“鸡髓笋”还是个好东西,能入得贾母的法眼的。宁国府在贾珍的主持下,经济条件能略微好一点,他是通过什么方法做到的呢? 贾珍是玩乐惯了的宁国府私人会所里的糟烂事 文中紧接着就交代了贾珍赚钱的办法。 到了起更时分,尤氏告别贾母,回到了荣国府,一下车,就看见了宁国府门口放着“四五辆大车”,他们是来做什么,尤氏自然是知道的,因为这个情况已经有有些日子了。尤氏因见两边狮子下放着四五辆大车,便知系来赴赌之人所乘,遂向银蝶众人道:“你看坐车的是这样,骑马的还不知有几个呢。马自然在圈里拴着,咱看不见。也不知他娘老子挣下多少钱与他们,这么开心儿。” 尤氏进门之后,媳妇许氏带人出来迎接,尤氏刚才跟银蝶这些仆人议论这些来宁国府赌钱的人,是一种嘲讽的口气。见了媳妇就换成了一种轻松的口气,想要偷瞧一下这些赌钱的人,并十分反对和厌恶。此处之所以这样写,一来是为了借尤氏的眼耳,交代宁国府大会所的情况;另一方面,尤氏是知道贾珍借此敛财,虽然知道这种事不光彩,但是只要有钱赚,她怎么会反对呢?她自己的三观多少是有些问题的,之前对自己妹子和丈夫不清不白保持沉默,惜春出言讽刺她,她恼羞成怒都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贾蓉和父亲是一丘之貉 贾珍和儿子贾蓉都是个酒色之徒,但是却不是薛蟠、邢夫人胞弟这种没有心肠的人,他们是极聪明的。宁国府有钱的时候,他们自己有钱花,整日家“游玩逛荡”、“观优问乐”惯了的,不觉得什么,等到自己家里钱花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觉得窘迫。别的人有可能收敛起来,但是贾珍却能想办法钻营,他就于自己所好上想出了一条聚财之法。 贾敬死后,举办丧礼,各个世家子弟、亲戚眷属不免前来吊唁。虽然是吊唁,这些纨绔子弟见面之后所谈,也不过是犬马声色。贾珍就着这个热乎劲,就开始抟局。 贾珍 清初,皇帝是鼓励世家子弟勤习骑射的,贾珍依据这个指导精神,请大家来较射。请的都是世家子弟和富贵亲友,穷的他才不请了,白白往里面搭钱。等人到齐了,他又说:“因说白白的只管乱射,终无裨益,不但不能长进,而且坏了式样,必须立个罚约,赌个利物,才有勉力之心。”经过这一番说辞,把一个“聚众赌博”就说成了“勤习射艺”。 在宁国府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下靶子,约定每天早饭后,就来练习。为了防止有人告发,贾珍自己不出头组织,而让儿子贾蓉挑头,万一出了问题,贾蓉不过是年幼无知,不能约束众人,他自己是疏于管教,放纵儿子。朝廷追查下来,也只能是训斥罢了。 贾珍请来的这些人都是“家道丰富”的,年少好虚荣,好热闹,又舍得花钱。平日里在自己府上,有父母管束,不太自在;出去花街柳巷游乐,还有御史言官监察,不能尽心玩乐,就缺宁国府这种私密性好,又有风流趣味的地方,就是一销千金也不在乎。 贾珍在外面做的宣传极正面:响应皇上号召,勤练武艺,报效朝廷,就连近在眼前的贾赦和贾政都被瞒过,说:“这才是正理,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况在武荫之属”。还遣了贾环、贾琮、宝玉、贾兰每天必须来宁国府练习射艺之后,才准回去。当然白天他们还是要做做样子的,知道行情的,都不在早晨这个点儿来,宝玉等人自然不知。荣国府尚且如此,这些世家子弟的父母何从得知?还以为自己家儿子学好了呢! 其他和贾珍志同道合的人,都是晚上来,他们原也会花钱,又好面子,约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每天下午把自己家的好厨役、好食材都搬来宁国府,卖弄自己府上的富贵,贾珍、贾蓉只消在一边夸赞、吹捧,便可省去抟局招待的费用了。 刚开始的时候,贾珍也不敢放肆,只是晚上“以歇臂、养力为由,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这也是在聚集人气,等到人气足了,头脸放开了,就开始“公然斗叶掷骰”。在宁国府夜赌,“开头放局”抽水的,贾珍、贾蓉自是不明着参与,只是在一边陪同,让自己家奴主持赌局,事后分配另说。故而原著说“家下人借此各有些便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岂有贾珍提供场所开设赌局,自己掏一部分招待客人的钱,让家奴赚钱的道理? 贾珍这个事做的慎密,外人皆不知一字。 宁国府自家开着赌局赚钱,又有世家子弟每日带来厨子、食材烹饪,“天天宰猪割羊,屠鸡戮鸭”,伙食自然比贾家其他府上好很多,贾母是个富贵人儿,嘴刁的很,故而认可“鸡髓笋”。 薛蟠这个败家子儿 原文在交代贾珍聚赌情形之前,先写了两个人,让我们对于在宁国府聚赌的人有一个直观的了解。一个是前番出场的“呆霸王”--惯喜送钱与人的,一个是“傻大舅”邢德全--手中滥漫使钱,都是些败家子儿。 邢夫人把着家里的财产,她弟弟愤愤不平 走进会所,里面有在炕上玩“抢新快”、有在地下大桌上玩“打公番”的,有在里间屋玩“摸骨牌”、“打天九”的。尤氏进门时,在门口看见大车就有四五辆,还有骑马来的不知多少,看情形,总有一二十口人的。该到吃完饭的时候,贾珍问了下人各处赌局情况,下人汇报做账、清账情况,跟正式抽水盈利的赌坊无异了。 而且贾珍知道这些世家子弟,心气高,有了赌账“是各不能催的“,要好好陪着,陪高兴了,他们自然就清账了,做的不圆滑,以后人家就不来了,所以”先摆下一大桌,贾珍陪着吃,命贾蓉落后陪那一起”。 自古“酒色财气”是不分家的,赌钱的地方,提供酒席,一堆老爷们干吃着有什么劲?必要有美色,才能尽兴。但是清朝明令,不准官员宿妓,于是就有了娈童之好。清末,开通了到天津的火车,当时的官吏才流行到天津猎艳。《红楼梦》第十一回就交待,薛蟠有龙阳之好,养着金荣做娈童。贾珍开着会所,招待这帮纨绔子弟,自然要投其所好,此间服侍的小厮都是十五岁以下的,而且还养着两个十六七的专业服务人员。这两个娈童还都有师父传授,惯于在这种场合调节气氛,哄着纨绔子弟花钱使银子。中间狂言浪语,不堪入耳,在外面偷听的尤氏不由啐骂,不再偷听,回自家屋子,卸妆安歇去了。 尤氏有些三观不正 尤氏对于贾珍的所作所为抱着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虽然知道这种事不光彩,但是只要挣钱,她也不反对,没有许多义正词严的批判。一如贾珍和尤二姐、尤三姐暧昧一样,只要贾珍养活尤老娘、尤氏姐妹,反正尤二姐、尤三姐跟自己有没有血缘关系,管他的呢。 家事消亡首罪宁来自宁国府祠堂的叹息 第二天是八月十四,因为宁国府还在孝,不能过八月十五。他们居然决定提前庆祝,躲避限制。 晚上排宴,看出贾珍最近赚了不少钱了,“煮了一口猪,烧了一腔羊,馀者桌菜及果品之类不可胜记”与荣国府连细米都不敢多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会芳园丛绿堂中,“屏开孔雀,褥设芙蓉”,贾珍和妻妾媳妇们,吃饭喝酒行令,好不得意,酒酣之余,还令“佩凤吹箫,文花唱曲”,好不得意! 但是他自己不想想?他自己一个朝廷世袭的三品威烈将军,世家之后,居然开设赌局抽成,豢养娈童赚钱这种下九流的行当,自己还陪客人吃酒、玩笑,与鸨母龟奴何异! 三更十分,大家正在添衣饮茶、换盏更酌之时。忽然听到墙边有人长叹一声。虽然只是一声长叹,却惊破众人之胆,寻查之下,竟然是一阵阴风刮向祠堂里去了,紧接着“闻得祠堂内隔扇开阖之声”,惊的一家人纷纷散去。贾珍虽然赚到了钱,但是午夜扪心,他自己也有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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